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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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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章

那人站在光影裏,日光描摹出他頎長的輪廓。

他眉目泠然,如寒潭般的眼掃過整間房宇,透過層疊的簾幕,一寸不差地落在盛姝身上。

盛姝卻忽然擡起了頭。

她定定地看著晏之緒,堅定地、一字一頓地啟唇吐出三個字:

“我選他。”

李嘉賜楞住了,整個房間裏的王孫貴族們也都不約而同地楞住了。

良久之後,李嘉賜放聲笑了起來,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玩笑話:

“你選首輔?那你也要看看首輔樂不樂意。”

盛姝在看到晏之緒的那一刻,就感覺理智回籠,眼前這荒唐的一切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。

她靜靜地看著李嘉賜,語氣很是平靜:“是你說讓我選的。我已經選了,堂堂二皇子,竟也說話不算數麽?”

“當然,當然算數。但是算數的前提是別人要樂意,那你不妨問問首輔,他樂意不樂意?”李嘉賜從件事裏似乎得到了新樂子,擠眉弄眼地瞟了一眼晏之緒。

盛姝看著無動於衷站在原地的晏之緒,不知為何竟有些莫名委屈。

本來今日遭遇就讓她驚魂不定,這般委屈的情緒一上頭,盛姝的眼眶頓時盈滿薄薄的水汽,要凝成的那滴淚嬌嬌顫顫地在眼底打轉,睫毛粘連著水光,像是一只被人拋棄的瑟縮小白貓。

是啊,晏之緒沒有必要救自己。

他於自己而言,是年少的驚鴻一瞥,是如今自己在困境之中的救命稻草,但是自己於他而言,只不過是今晨在竹林外的擦肩而過,他隨手贈一把傘的那個姑娘而已。

萍水相逢已是不易,傳言之中的他便是冷心冷情,不會有憐憫之心,更不會對自己有絲毫的憐惜。這樣的他,又怎麽會在這樣尷尬的境地裏出手相救呢?

盛姝越是這般想著,就越是覺得委屈難當。

她本就生得好看,這般情態之下更是讓人恨不能狠狠疼惜,二皇子盯著盯著,忍不住就俯身去親她。

盛姝身上的軟筋散一直作用到現在,她驚愕又惶恐地瞪大了眼眸,想要避開,但渾身都沒有力氣,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嘉賜那張臉不停地在自己面前放大。

那張臉在距離自己一寸的地方,忽然停住了。

晏之緒不知何時站到了李嘉賜身後,一把提起李嘉賜脖頸後的衣領,將他拎得後退一步。

突遭這樣的變故,李嘉賜歪歪扭扭地站起身,驚詫不已地看向晏之緒:“首輔?這是……?”

晏之緒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模樣,語氣不鹹不淡地說道:“她既然選擇了我,人我就帶走了。”

“不可!”好不容易把盛姝得到了手,眼見到嘴的鴨子要飛了,李嘉賜的口氣也急了起來:

“我答應她的是,她可以選擇第一個享受她的人!然後她要當著我們這些人的面……”

晏之緒的目光漸漸轉涼,李嘉賜對著他越說聲音越小,越沒有底氣。

雖然晏之緒未執一言,但在他無聲的氣勢壓迫中,李嘉賜也辯解不下去了。

“行行行,”李嘉賜唏噓了一聲,無力地揮了揮手,“既然是首輔從我手中奪食,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。隔壁就有空房間,首輔只管去享用就是了。”

晏之緒邁步,走到了盛姝面前。

他的腳步很輕,近乎沒有聲音。

盛姝卻在心底松了一口氣,這般輕的腳步聲在她聽來卻如同天籟,至少這一刻,她得救了。

瞥了一眼使不上任何力氣的盛姝,晏之緒俯下身將她打橫抱起來,漠然地朝外走。他素日冷淡的神色未有任何變動,仿佛抱著的不是一個美人,而是一摞案牘。

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。

這些都是常在二皇子身邊混的公子哥,哪個不知道,晏之緒來這裏就是為了監督他們,以防他們玩過火的。

雖說二皇子以監督的由頭請晏之緒,實際上是想刺激晏之緒的情緒,而晏之緒也知情識趣,一般也都睜一只閉一只眼,從不曾插手過什麽,更不會和他們一起眾樂樂。

如今晏之緒竟然當著眾人的面,抱走了一個女人?那個女人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,原來首輔平日裏不是不願意,而是眼界太高看不上胭脂俗粉啊……

“行了,看什麽看!”李嘉賜啐了一聲晦氣,目光陰沈不定:

“首輔也只是一時興起,又不可能護她一輩子。我能把她盛姝搞來一次,就能搞來第二次。這一次運氣好叫她躲過了,下次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。”

堂堂二皇子都認了倒黴,其他的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,重新抱住了自己丟下的美人,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溫存。

晏之緒抱著盛姝,步履沈穩地朝外走去。

盛姝臥在晏之緒的臂彎之中,臉恰好埋在他的胸膛,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烏木沈香味道,只感覺呼吸為之一清。

她緊緊地攥住了晏之緒的前襟的衣服,聽著他有節奏的心跳聲,只感覺自己的心逐漸跳得飛快。

他並沒有如李嘉賜說的那般去了隔壁房間,而是走了一些路,繞過了回廊,進到另外一間很遠的房間內。

晏之緒將盛姝放到了床榻上,然後擡手放下了床簾,站在床榻前一言不發。

盛姝看著他修長的身姿,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飛出來了。

哪怕是已經從那個房間逃了出來,盛姝卻依舊感覺自己如墜雲端一般,飄飄然的思緒並沒有落到實處。

房間內陷入了詭異的沈默。

良久,盛姝試探著開口,喚了他一聲:“晏首輔。”

晏之緒本不欲應她,但見盛姝一臉驚魂未定的淒惶,倒是難得紆尊降貴開口應了一聲:“何事?”

聲音波瀾不驚,聽不出什麽喜怒,卻莫名就讓盛姝感受到了安心。

盛姝咬了咬唇,語帶感激地說道:“多謝首輔相救,救命之恩……”

“無妨,待你恢覆力氣便送你回府。”晏之緒對於這些寒暄之事素來無感,面色無波地打斷了盛姝的話,轉身就要離開。

盛姝的心沈了下去。

自己已經為晏之緒所救,但晏之緒依舊要送走自己。

現在除了有不擇手段要送出自己的盛府,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二皇子,更遑論還有無數像蔣淮、趙公子這樣的人盯著自己,自己若是沒有晏之緒的庇護,又能好好活到幾時?

“首輔稍等!”盛姝心中焦急,立刻伸出手要去扯晏之緒的衣袖。

但是因為渾身軟筋散藥力未曾過去,盛姝又行動太急,一個穩不住眼看就要一頭摔下榻去。

晏之緒停住了腳步,一只手扶穩了盛姝。

等到盛姝坐好,他站在塌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:“你想說什麽?”

盛姝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衣袖,就像經年之前那個少年攥扯自己衣袖一般用力。

深吸一口氣,盛姝聽見自己堅定的聲音:“救命之恩,以身相許。首輔,我願意、願意……”

能說出前面的話就已經用了盛姝極大的勇氣,後面幾個字盛姝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了。

“慎言。”晏之緒掃了一眼盛姝扯著自己衣袖的那只纖纖玉手,略一用力,衣袖便被扯了出來。

沒有想到晏之緒竟然會這般毫不留情地拒絕自己,盛姝臉色煞白,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空氣如同死一般的凝滯。

被晏之緒這般冷淡的回絕,盛姝竟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。

晏之緒也不著急,慢條斯理地坐到一旁的纏枝木桌旁,雲淡風輕地從桌上倒了一杯茶閑適地品著。

盛姝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,心思百轉。

以她如今的情形,能和晏之緒單獨相處的機會恐怕只有這一次了。若是自己不能抓住,恐怕日後有可能過的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。

同這些相比,丟掉一些廉恥心又算什麽呢?

以晏之緒的性情,還能送自己一把傘,就說明他並不是絕對鐵石心腸之人。只能要豁得出去,說不定真的可以達成目的。

做好了心裏架設,盛姝的目光覆又變得堅定。

她迅速調整好了情緒,輕輕地說道:“首輔,我從早晨到現在,連一盞茶都沒能喝到。如今我什麽力氣都沒有,不知能否麻煩首輔幫忙?”

天底下在晏之緒身邊,還敢讓晏之緒給自己倒茶的,也就盛姝一人。

從沒人敢這樣“拜托”晏之緒,晏之緒倒也難得覺得新鮮,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嶄新的茶杯,斟了一杯茶。

看著他走過來,盛姝默默地將床簾拉到了一邊。

晏之緒擡手將茶盞遞給盛姝。

他的手修長幹凈,骨節深明,煞是好看。

盛姝擡手欲接茶盞,但手臂酸軟無力,竟然擡到半空就落下了。

懸淚欲泣地看了晏之緒一眼,盛姝帶著請求地語氣說道:“首輔,能否麻煩……”

盛姝沒有說全,但晏之緒已然明白她的意思。

雖然覺得麻煩,但畢竟是二皇子先對不起盛姝在先,晏之緒略略俯身,沈默地將茶盞遞到了盛姝的唇邊。

下一瞬,盛姝忽然之間伸出手用力一扯,一陣天旋地轉,不過一呼一吸之間,她竟然直直地將晏之緒壓到了床榻之上。

她長長的烏發垂落在晏之緒臉側,隨著呼吸輕微的撩動,像是羽毛一般輕輕拂掃。

那杯可憐的茶摔落在地上,茶水潑灑了一地,而茶杯軲軲轆轆地滾出很遠。

未曾防備盛姝竟然恢覆了力氣,還強壓了自己,晏之緒驚異之餘竟有些被她氣笑了。

“盛二小姐,你這是做什麽?”哪怕身上伏了一個弱柳扶風的美人,晏之緒依舊面不改色,甚至可以一本正經地問出如此淡定的話。

盛姝心中有些氣餒。

她都犧牲到這種地步了,晏之緒真不愧是傳說中的無情滅欲,這簡直就是一塊木頭!

按照正常的故事走向,不應該是男人把持不住自己,然後兩個人順理成章醬醬釀釀,最後再約定終身嗎?

盛姝心中不忿,恨恨地盯著晏之緒的唇。

他的唇形很飽滿,帶著微微弧度,雖然不是很艷麗的色澤,但是配合著晏之緒那張出塵的臉,是說不出的好看。

下一瞬,盛姝不知哪來的勇氣,竟低下頭,狠狠地吻了上去。

一切都是那麽的猝不及防,縱然冷漠如晏之緒,也在這一瞬間怔住了。

很明顯盛姝並不會所謂的唇齒相依,她只是在晏之緒的唇上咬了一下,然後就僵住了。

她睜著盈盈的水眸,茫然無措地看著晏之緒,努力回想話本子上她看到過的那些東西。

親一下,然後親過之後又該怎麽樣呢?

看著盛姝這般無辜的神色,晏之緒的喉結微微一動。

他眸色深沈,以目光描摹著盛姝的五官,尤其是她方才吻上自己的唇瓣。

染上了微微的水澤,看起來甚是艷麗。

見盛姝又要俯身親上來,晏之緒緩過神來,擡手推開她,站起身同盛姝保持了一段距離,臉色甚至比方才更要冷淡三分。

盛姝只是單純想抓住最後的機會謀求嫁給晏之緒,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。

她如今見晏之緒神色不佳,有些惴惴不安地低下頭,像一只溫馴的小獸。

但只有晏之緒知道,這只看似溫馴的小獸,剛剛是怎樣發了獸.性,咬了他一口。

見晏之緒半晌都不開口,盛姝滿是擔憂,低聲道:“晏首輔,我是真心的。”

說完這些,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籌碼不夠,又忍不住小聲地補了一句:

“若是我嫁給你,你可以像方才一樣……欺負我。多久、多久都可以。”

此話一出,晏之緒瞥了她一眼。

隨後他忽然俯下身去凝視盛姝,目光一錯不錯。

那雙墨玉般的眸帶著極強的侵略性,看得盛姝面色緋紅,不知身在何處。

直到盛姝心虛地偏過了視線,晏之緒才伸出手用力地去摩挲盛姝的唇瓣,揉得盛姝的唇紅得似奈何畔的荼蘼。

欺負?方才究竟是誰在欺負誰?

若是他真“欺負”於她,就不會是現在的情形。

倒是他活了那麽久,第一次有人選擇主動靠近他,哪怕自己明知她是另有目的。

感受到晏之緒的態度有所緩和,盛姝心中一喜,還沒來得及說什麽,晏之緒就收回了手。

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,疏離冷淡的首輔。

方才那一瞬的撩撥像是一場夢,什麽都沒有留下。

盛姝可憐兮兮地看著他,等待著他最後的發話。

“你若想嫁,我娶也不是不可。”

沒等盛姝開始愉悅,晏之緒就不疾不徐地補上了另一句話:“就讓我看看你所謂的‘真心’。”

“三日之後午時,首輔府外見。”

晏之緒最後留下這一句話,起身朝房外走去。

“晏之緒,你等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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